言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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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二十四个季节》
本以为, 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, 但终究, 她像落入凡间的仙女, 翩翩来到他的身边。 秋末时分,天黑得早,辅导课还没有上完,偌大的校园就陷入一片暗影中,只留下部分的大楼炽张着灯光,晶亮如燃烧的焊火,代表高三学生夜以继日的苦读。 “焊火,嘶嘶幽蓝的焰苗,是以青春为柴薪,焚烧着莫名的骚动,终有化为灰烬的一天……” 林世骏在笔记本上,一边写着这段话,一边抄着黑板上微积分的解答。 突然,像心有灵犀般,他朝窗外望去,隔着几棵霸王椰子的另一栋楼,已有一些女生走来走去,让他们这儿的男生也开始分心。 然而,他注意到的并不是那些穿制服的女学生,而是一位正走向办公室的女老师。 余桑琳,去年才从外文系毕业,因成绩优异,做过很有创意的教材,一踏出校门,便被这所以升学率着称的明星高中特别网罗过来。 她个儿很娇小,如瀑的黑发披肩而下,衬着的瓜子脸也是小小的,蛾眉黑瞳,总是清清澄澄,在看似柔弱中,有种宁静的气质。 因为年轻,又有着不错的容貌,陈校长怕引起麻烦,让她带的全是女生班。想说等经过几年,她的磨练足够了,才让她去面对那些血气方刚的大男生。 不过,一个那么可爱的女老师,尽管不正面接触,多少也会引起遐思。一度,余桑琳成为众男生的偶像,下了课,是不少人口中的话题。 =========== 他手中拿著几片刚出炉的专辑CD,纯白金色封面浮现几个蓝紫色的大字,「二十四个季节」,很难懂的名称,正如他们令人难懂的爱情。 犹记得,他为阻止林世骏追桑琳,两人打了一架,算来也有六年的时间了,如今总算有个圆满的结局。 此时,在场的女眷们都因为感动而纷纷拭泪。 坐在角落的方安迪也眼眶微红,不过,他有一半是为自己。瞧!前面的三个美女,紫恩、雅芯和桑琳,他全追过,结果她们都成了别人的新娘,他能不怨叹一下吗? 婚礼结束後,教堂内仍充满著温馨美好的气氛。桑琳一身白纱,宛如仙女下凡,大家都争著和她拍照留念。 突然,吴菲丽的手机响起,她连忙接听,再拉拉林世骏的衣袖,小声地说:「是你大哥打来的。」 他迅速走到一旁,林世骐在那一头说:「恭喜呀!我不来,不表示我不祝贺,实在是老妈……不过,我的大礼,这两天会到。」 「我了解,谢谢你。」林世骏欣慰的说。 「老爸有交代,你和桑琳结婚後,可以随时回洛杉机看他。至於老妈……嗯!得生个孙子试试看罗!」林世骐笑笑的说。 「谢谢你的暗示,我会加倍努力的。」林世骏也笑了。 他的目光看向圣坛,正对上桑琳美丽又深情的眸子,彷佛又回到十八岁那一年,她在课堂上讲狄更斯,他也是这样痴痴的凝望著她,如电光石火的从此迷了心窍,矢志不移。 终於,越过无边的海洋,穿过迷雾暗夜,他渡跨了这不可能的二十四个季节,就在他二十五岁这一年。 载著她,永远地,不再回航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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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白蝶藤萝》
民国四十三年,初秋,台湾北部丘陵秀里小镇。 对于晒茶而言,今天的天气是最好不过了。太阳不大也不小,天空呈浅浅均匀的蓝,透过云层所投射下的光和热,不但烘得人畅暖,也让筛子里的茶箐逐渐卷缩干萎,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。 敏贞随着父亲哲夫穿过晒茶厂,正在翻转茶箐的工人纷纷向他们行礼问候,哲夫也在一路颔首招呼。 有几个年轻大胆的男工,不免对这刚从学校毕业,以美貌著名的东家二小姐投以好奇及仰慕的注视眼光。 十八岁的敏贞确实是赏心悦目的,她有一身乡下人少见的雪白肌肤,加上纤细修长的身材,像古典仕女一般的瓜子脸及雅致的五官,自然让这些见惯粗壮农妇的庄稼汉惊为天人。 “敏贞是宽慧去日本旅行是怀的,当时她最爱看的是奈良正仓院的壁画;有个叫“天女散花”的,真是漂亮;看久了,生下的女儿就有那个样子啦!”敏真的祖母玉满不止一次对众人说。 然而敏贞也以个性孤僻和脾气古怪著名,她不太说话,也少有笑容,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态度。据说她和继母处不好,连宠爱她的祖母和姐姐都常莫可奈何,所以尽管她生的美、学历高、家世好,上门来提亲的媒婆却有顾忌,以致不像姐姐那样行情看好。 “果真是石头美人一个,一张脸臭成那款,人再娇俏也没用,有谁敢娶回家呢?”有个男工在他们背后低声说。 敏贞在跨进茶场时,正好听见这句话,她连眼也没有眨一下,仍不断在笔记本上记着父亲交待的话,由室外的明亮到室内的阴暗都没有影响到她笔下的流利。 浓浓的茶香充斥鼻间,四处夹杂着师傅们的吆喝声和机器的转动声,敏贞一直不喜欢这里。 如果再亮一点就好了。她每次来都会如此想,但从不曾真正说出来,因为黄家事业没有女人说话的余地,女人受再高的教育,社会地位仍是低微的。 假如她是儿子,她会告诉父亲,在屋顶开两排宽敞的天窗,有粗梁木垂下的灯泡要多加几个,尤其那一排排木架,放着正待蒸散发酵的茶叶的角落。 炒茶的大铁锅则应另辟一房,以免人来人往的杂乱,干扰了杀箐的温度和师傅的判断。 剩下的揉捻挤压和烘焙,应逐渐由简单的机器代劳,就没什么好建言的了。 哲夫摸摸熟热卷缩的毛茶,凑在鼻上闻香气。 “味道还是没有老式的焙笼好。”一个师傅说。 哲夫点点头,要敏贞记录下来。 在帮忙父亲生意的这几个月来,敏贞已看出黄记的茶厂早无往日的盛况,若不设法改革求新,几代的努力经营就要付诸流水了。 可她不敢说,不能说,因为她从未被当成黄家的香火,将来注定要冠别人姓氏的人,说了只会惹人侧目和厌烦而已。 事实上,自八年前母亲死后,她就对这个家愈来愈觉得陌生和隔阂,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快点长大及想办法离开,可惜命运老与她作对,到如今仍得留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。 母亲生前预言她会比较命苦,倒像是一个诅咒了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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